史革新:在史学长河中摆渡的思想者

在北师大古籍阅览室的昏黄灯光下,常可见一位身形高大的学者俯身案头,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线装书页,时而凝眉批注,时而展卷长思。他是史革新,一位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融入史学血脉的研究者,也是在杏坛深耕三十余载、用生命点燃学术薪火的育人者。从晚清理学的幽微处拓荒,到以家国情怀构筑民族精神的学术高地,他的一生,是对 “为学、为事、为人” 三重境界的生动诠释。

一、赤子之心:让党性与学术同频共振

1949 年出生的史革新,与新中国共同成长的轨迹中,始终跳动着一颗赤诚的红心。1974 年入党时,他在入党志愿书中写下:“愿以马克思主义之光照亮史学研究之路。” 这一誓言,贯穿了他的学术生涯。

在北师大任教期间,他常对学生说:“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,不是为了背诵条文,而是要掌握解剖历史的‘手术刀’。” 他为博士生开列的必读书单里,《资本论》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总是位列前茅。这种坚持,源于他对史学本质的深刻认知 —— 在研究晚清理学时,他没有止步于考据学派的碎片化叙事,而是以唯物史观为指导,揭示理学与汉学、西学的互动中,传统学术向近代转型的内在逻辑。其著作《晚清理学研究》之所以成为奠基之作,正是因为突破了就学术谈学术的局限,将思想变迁置于社会变革的宏大坐标系中考察。

2004 年,当党中央提出 “弘扬民族精神” 的号召,史革新立即响应,牵头申报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。在《历史视野下的中华民族精神》的编纂中,他拖着病体梳理史料,临终前仍在电话中与同事讨论书稿结构。这部凝结着他心血的著作,用五千年文明史论证中华民族精神的连续性,被学界评价为 “为民族复兴提供了历史底气”。

二、治学之道:在冷板凳上坐出热学问

晚清理学研究,曾是史学界少人问津的 “冷门”。20 世纪 80 年代,当史革新选定这一方向时,学界对理学的认知还停留在 “反动、保守” 的刻板印象中。但他坚信:“清理历史遗产,不能非黑即白。晚清理学如何应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,恰恰是理解中国近代化的钥匙。”

为了打开这把 “钥匙”,他一头扎进《曾国藩全集》《倭仁日记》等古籍,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爬梳剔抉。盛夏的北京,古籍室里闷热难耐,他自备毛巾擦汗,一坐就是一整天;寒冬时节,暖气片温度不足,他就裹着军大衣批注史料。四年磨一剑,当《晚清理学研究》初稿完成时,稿纸上密密麻麻的修订痕迹,见证了他 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” 的治学功力。

这部著作的突破性,在于构建了 “纵横交织” 的研究框架:纵向以嘉道咸同光宣为轴,勾勒理学从复兴到式微的轨迹;横向则展开理学与汉学、经世思潮、西学的对话。书中提出的 “理学调适性” 概念,颠覆了学界对传统学术的偏见,为后续研究开辟了新路径。商务印书馆时隔十年再版此书时,序言中评价:“史先生的研究,让晚清理学从历史的暗角走向聚光灯下。”

三、育人之魂:把课堂站成精神坐标

“同学们,我们开始上课!” 这是史革新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。在北师大的三尺讲台上,他站成了一座精神坐标。

他的课堂,永远充满张力。讲中国近代史,他会从鸦片战争的炮声,延伸到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方法论;谈晚清理学,他能将曾国藩的 “挺经” 与当代青年的价值选择贯通。为了让学生感受史料魅力,他亲自带领学生到国家图书馆看档案,手把手教他们辨识清代朱批奏折的密语;为了培养问题意识,他要求研究生每周提交 “读书札记”,并逐一批改,有时批注字数甚至超过原文。

在学生眼中,史老师是 “严师” 更是 “慈父”。2009 年春,他已身患重病,却瞒着学生坚持完成博士论文答辩。当学生李华(化名)因家庭变故想放弃学业时,他偷偷塞给学生银行卡,只说了一句:“先安心读书,其他事慢慢解决。” 直到离世后,学生才得知,那笔钱是他从稿酬中节省下来的。

四、精神遗产:一个人的史学长征

2009 年 7 月 28 日,史革新带着未竟的学术理想与世长辞。他的办公桌上,还摊开着《清代理学史》修订稿,批注到 “咸同时期理学地域流派” 的章节;电脑里,“近代民族精神的历史建构” 课题文档的最后修改时间,停留在凌晨三点。

如今,在北师大历史学院,每年新生入学都会参观 “史革新学术资料室”。那里陈列着他生前用过的放大镜、满是批注的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,以及与龚书铎先生往来的书信。他的弟子们,有的继续深耕晚清理学,有的投身民族精神研究,将他的学术理想薪火相传。

正如他在《晚清理学研究》再版序言中所写:“史学研究者的使命,是在历史的褶皱里发现文明的火种。” 史革新用一生的跋涉,在史学的长河中架起了一座桥 —— 桥的这头,是对传统的敬畏与深耕;桥的那头,是对现实的观照与担当。他走了,但那些被他点燃的思想火种,终将在更多学人的心中燎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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